弗去小松

落紙卷外萬般空

[襄山]尾声



本听曲|襄山爱好者泪撒2020,哥嫂弟媳不好吃吗,沈家兄弟多绝两男的555




谢襄跨上那匹才修了蹄的枣红马,一个后仰,马是才卖到马场里的烈性子,驯服归驯服,要看什么人骑,当下被紧扯住缰绳,躁的直打响鼻。谢襄两腿夹紧,拉着马转了半圈才安顿好,斜眼朝沈君山一看,“我就要骑这匹。”


性子一如既往的硬,那马是不久前才从驯马的那里拉到马场供人挑选,富家公子嫌它倔脾气不听话,小姐们娇滴滴更不肯骑它,沈君山本想挑一匹老马,稳当,谢襄二话不说翻身骑上去。军校已然把她教导成一个不服输的“男子汉”,什么难做什么,什么危险做什么。


这是一整个冬季过去,她首次出门参加一些公众活动。人看着精神欠佳,可身手还可以,翻身上马踩镫的脚滑了一下,借着马鞍才坐牢稳。她在北平度过十一月,料理完母亲的丧事,父亲年事渐高不好继续风雨奔忙,她提出接父亲去上海或者顺远,但被拒绝。即使知天命,也不要安排在顺风顺水的环境里,仍要实干,仍要斗争,仍要不服。


后来她回上海,断断续续开始生病,南方入冬天气总不见好,雾蒙蒙夹着湿冷,便更懒怠动弹,卧室竟成为第二个回想起北平老家就要未语泪先流的地方。小珺来看过她两回,得知光华女中几次囹圄,女子本来读书不易,现又被阻文化浪潮门外,实为艰辛。小珺问起还回不回去,她捏着水杯直至关节泛白,去,怎么不去,为何不去,还没毕业呢。不长的时间里她替谢良辰优秀地完成一部分承诺,轮到她自己的人生,却总感到还要吃力。


浑噩昏沉间隙,她想起黄松,在军校里的一些事情,他们当中最单纯的小松,受到一点惊吓就把眼睁的圆圆的。黄松的墓后来被迁回渔村老家,一开始她还有时间过去看看,在墓前脱帽、献花、凭吊、不语,海边风大,有一次把她的裙角刮到长刺的植被上扯烂。小松如果不读军校,哪怕就在渔村碌碌无为,也好过死在那样肮脏的地方,躺着,流一滩血。之后她知道身处的时代并不允许每个人都平庸,有人一定要站在最前,用胸膛堵住天理不公的枪口,成为从黑暗狂奔的挥剑人。黄松做了这个人,带来众人警醒,热血,奋勇,同时也带走她生命里一部分的温柔,其一是谢良辰,仅剩下沈君山。


“你抓紧缰绳,别让它甩下来。”沈君山不敢激她,好容易身体有点起色,看上去不那么苍白易催折了,被马一个扬蹄摔下来就太不值。他上了马,紧跟在谢襄马后,看着人轻夹两下马肚,慢慢小跑起来。


“哪有那么娇贵。”谢襄不以为然,“学校马术课我次次名列前茅。”


她说的是还在奉安光华女中的时候,受哥哥影响深刻,女同学中顶顶男儿气概的一个,马场上英姿飒爽,好几次夺得比赛冠军。到了军校没有多余的无关课目,也不能时常做回女孩去跟小珺骑马,一再生疏冷落,以至于后来第一次去沈家的私人马场骑马时连痛快奔跑都要小心翼翼了。


只是当时她为要露出马脚而忧心忡忡,想方设法躲避君山,不想君山起了心思,偏偏跟她胡扯瞎闹,没少折腾。


沈君山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笑:“不是你娇气,实在是我不放心,病去如抽丝,你恢复那么些力气全用在上马了,春天风大,小心把你吹跑。”


谢襄无奈瞧他,再不济也应该在外场跨马撒欢,如今只知道扯住绳子勒马,沈君山不许她骑太快,白耽误这么好的马,陪她瞎打转。


“你还记得上次来骑马发生什么事吗?”


“记得,你明明知道我是谁了就是不说,逗了我好大一圈。”谢襄横在面前,“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沈君山同她面对面,事情已然有点久远,大约在两年前的春天,他替大哥陪几个少爷小姐喝酒看戏,席间有人提起谢良辰,再一多说,什么都知道了。他骇的不能言语,这才想到去查谢之沛,原来并不是他喜欢上男人,谢襄只是谢襄,剪去头发,故意学男人的习性,然而感觉不会出错,他脑子一时不清醒,才让自己陷入狼狈纠结的境地。


他看谢襄一脸不解,有意逗她几句,“在你去军校报名的第一天,我就怀疑你了,怎知你处处要强,许多真男人都比不过你,我就只好说服自己只是个头不如意,不该歧视人家。”


他恍然大悟的样子,“难怪大家无数次问到你妹妹,你都用别的事岔开,幸好我们是军校,不能像别的学校一样联谊,否则早该露馅。”


就是后来他也不能避免落入俗套,请人看舞剧,吃饭,故意说去学校找人,再等人换好衣裳着急忙慌地赶过去……那些时日已然如同他背上的疤逐渐淡去,两年后的春天他们又在同一个马场骑马,他看着谢襄愈发消瘦的脸兀自心疼,上海到北平,北平到上海,他送谢襄回去,又接谢襄回来,几年都过了,几个月算得了什么。


谢襄转回身与君山并排,她自己也笑了,为当初初生牛犊,“我瞒着父母从北平去顺远,不仅退了女中,还剪去长发装作男儿。许多次我都觉得可能坚持不下去了,但那是哥哥的心愿,我什么都没有,唯独心间一个勇字。”


她猜测尽管是她先有意,但君山是否也因为她那犯倔的勇而待她不同,说什么输赢,论什么长短。


她穿的是一件灰色西式伞裙,因还在孝中,在一片花红柳绿的明亮喧闹中显得打眼就能看到的静伏。肩也瘦削,风拂柳似的控马,帽子索性不戴了,连同缰绳抓在手里,骑马的大都跑起来了,只有她和君山两个慢慢踱步。回到上海后她的头发已经长到颈边,太久的短发令她不太适应,君山在她耳朵边上别一只镶珍珠的发卡,同意于希望她将头发留回来,现在不兴女子居深宅,各样饰品应接不暇,沈二少爷有言在先,“虽然不同家嫂那般靓丽可人,但襄襄也追求者甚多,留长留短随襄襄喜欢,买珠宝首饰我还绰绰有余。”


君山是很轻松的语气,又因自小便与他这位大嫂不太和见面总要斗几句嘴,继而引发另一场堪比弄堂巷口小孩间没有止境且找不到答案的争斗,最后以沈听白的劝和结束。


彼时顺远已经飘摇风雨,随处可见流离失所之人,只余军校和沈家开办的钢厂,硝烟流火中遥遥对望,像是最后的不屈。苦难不停重演,旧日在军校一起搏斗的同学们散落各地,他们回到上海,回到沈公馆,紧接着北上,来来去去的奔波间他看着谢襄好像失水的花几次要蔫谢,都挺了过来,她坐在去北平的火车上一路少言,只腰背挺直,神色坚毅。


期间最大的好事竟然只是沈听白和曲曼婷的婚礼,来的熟人不多,谭小珺,纪瑾,再就是谢襄。


“你还说,当初要不是你知道了也不说,我也不至于提心吊胆那么久。”谢襄哼一声,但想想也觉得好笑。


她朝君山伸出一只手,“这马实在太不听话,我不想骑它了。”君山回握住她,晃着胳膊回去马棚。


春日野穹,凛冬消散,人人心中忐忑不安,上海也终将维持不住升平。可他们不怕,正如在顺远的时候就把自己放心交托给彼此,前途仍旧漫漫,而心中有灯火的人,总会携手同行,再过一个又一个的春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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